中国年轻人为何越出国越爱国？

仲国民

来源: 沉思的托克维尔/日期: 2020-10-10

　   中国年轻人越出国越爱国早已不是新闻，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媒体，都注意到中国年轻人不同寻常的爱国热情，他们往往是对美最激进的群体。在美国，对华最不友好的是老年人，最友好的是年轻人（皮尤调查老年人持对华负面的比例比年轻人多30%），而在中国，情况完全相反，中国的年轻人，尤其是城市中产子弟，远比父辈们要激进。


　　
相比于老一辈，中国年轻人最大的变化就是自尊心极强，能够留学海外的，大都家境优渥，是大城市的中产阶级，从小受到家长和政府的双重宠爱，他们的心灵敏感而又脆弱。在国内被视为天之骄子的他们，到了美国后却发现完全无法融入当地人的圈子，美国虽然政治正确横行，但仍然有一道隐形的墙阻碍着双方的交流，中国留学生在美国成为了文化孤岛。


　　被排斥的他们感到人格上受到了侮辱，遂退回到中国人的圈子，微信微博社交媒体的发达让他们即使身在国外，也可以过上和国内别无二致的精神生活。他们身在西方，心在中国。


　　相对于美国物质条件的不足，美国人的傲慢和排斥才是他们愤恨的原因，对他们来说，自尊远比物质要重要。

一、西方世界中的文化孤岛


　　中国留学生是西方世界中的文化孤岛，文化差异和美国人的傲慢才是他们回归民族主义的原因。


　　曾有说法说是因为中国发达了，年轻人一到美国发现美国不若公知说的那样好，因此产生了鄙夷和民族主义情绪。这显然站不住脚，因为留学生也是分群体的，这种民族主义情绪集中爆发在留学英美的群体中，相比之下，留学日韩的就要温和的多，即使是留学朝鲜的，也没有这种愤恨情绪，美国的物质条件不会比日韩差多少，更不可能比朝鲜差。物质原因完全不能解释问题。


　　真正的核心原因是英美伤害了他们的自尊，而日韩朝鲜则没有。


　　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中提到文明的差异将会是未来冲突的核心，他预言伊斯兰和中华文明会因为文明差异而与西方世界产生碰撞。这个预言很大程度实现了。


　　2011-2016年，伊斯兰国崛起，西方深陷恐怖主义危机，而这一次的主角是穆斯林二代，他们生长在西方，但是对西方的敌意远远大于非西方的父辈，他们意识不到西方给予他们的恩惠，而只看到西方人对他们的歧视与隔阂，他们因为身上的伊斯兰特点而成为被排斥的文化孤岛，社交危机下他们更为拥抱传统的伊斯兰教和《古兰经》，并幻想在一场伟大的圣战中彻底颠覆现存秩序。

　　这种文化孤岛现象同样应用于中国留学生，他们到了美国后才发现中美之间存在文化差异，他们因为语言和文化问题难以融入当地的圈子，这种差异可以是大的方面，也可以是小的细节。比如我一位在美国弗吉尼亚上大学的朋友，就不止一次给我吐槽过欧美人的生活习惯。


　　说他们夜里经常开party，吵得他睡不着觉，还跟我说他们天天讨论性话题和约炮，这让他难以接受，而他内向的性格也让他难以和当地人发展关系。欧美的授课方式也让他不习惯，相比于国内的老师讲学生记笔记，欧美更希望学生积极回答问题，甚至是和老师辩论。


　　中国年轻一代因为独生子女多，普遍腼腆内向，交际能力甚至不如60、70后，如今中国大学的课堂几乎所有人都是低头族，见不到踊跃发言也见不到争辩，这种性格在崇尚open和暴力美学的美国难以生存。

美国文化从橄榄球中就可见一斑，这种强调对抗和力量的文化让国内留学生很难适应

　　除了文化孤岛外，美国人的傲慢也是重要原因，由于体制不同和历史原因，美国人对中国人有一些刻板印象和偏见，这种偏见在留学生身上很容易被解读为歧视和辱华，而部分美国人的政治优越感更是让留学生感到不舒服。


　　我曾经访谈过两个留学生，发现他们激进反美的原因都是因为美国人傲慢，其中一个说美国人自己肮脏的很，却只看到中国的问题，还觉得自己很高尚。


　　另一个说，美国人目空一切，这样的邪恶国家就要灭亡。他们两人是我见过的对外最为激进，最为民族主义的两个人，平常他们经常谈及美国深陷危机，很快就要完蛋。而当我拨开迷雾，刨根问底时，发现他们激进的原因全是因为在美国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他们感到自己被轻视了。


　　一方面作为文化孤岛无法融入当地人的圈子，一方面当地人又不断的秀出优越感，两相结合之下让留学生认为自己遭到了侮辱，在国内他们是天之骄子，但来到美国，却被视为性格怪异，是所谓专制国家的受害者，这种心理落差损害了他们的自尊心，美国人轻视、傲慢让他们转变为最激进的民族主义者。


　　相比于英美，日本与中国的文明差异小很多，日本人和中国人一样内向，而且日本动漫游戏也完全符合中国人的心理，最重要的，日本人即使有情绪也不会公开表达（性格），这种内敛让冲突降到了最低。而朝鲜更不用说，中国人在那里受到了优待，即使朝鲜物质条件远不如中国，留学生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对新一代年轻人来说，自尊远比物质重要。

日本文化要容易接受的多

二、微信、微博等社交媒体加剧了隔阂


　　除了文化孤岛和政治偏见，微信、微博等社交媒体也加剧了这种隔阂，中国独立自主的网络体系让留学生即使不融入当地也可以过的很好。


　　在80年代，通讯技术极为不发达，那时的留学生即使遭到排斥，也只能硬着头皮参与到当地的生活中，他们出于生存被迫了解对方。相比之下，如今的留学生不必如此。


　　他们在美国一样可以用微信、微博，随时和国内的好友家人聊天，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国内也是窝在宿舍的宅男，对他们来说，除了换了地点，生活一切照旧。


　　因为微信的发达，美国的华人也开始针对国内留学生的需求制作app，比如中餐外卖平台Chowbus，华人超市生鲜派送FreshGoGo，还有很多华人在留学生的宿舍外摆上了小摊，上面放下了二维码可以微信支付，这些让留学生可以在美国过着和国内一样的生活。


　　即使到了美国，一些留学生也通过国内自媒体了解美国，比如BBC报道了一位华人学者的抱怨，她说她的学生在写关于美国的论文时完全不看美国主流媒体，而在百度百科和微信公众号上搜资料，她抱怨很多自媒体完全是道听途说或煽动情绪，信息存在严重歪曲，当她问及学生们为何不看美国主流媒体时，他们说美国媒体不符合他们的价值观，认为美国媒体都是意识形态宣传的工具，不值一看。


　　一些留学生即使到了美国，依然是两点一线的生活，即宿舍、教学楼来回走，他们虽然在美国待了2年，但是对当地并不了解，有些人甚至无法使用流利的英语。


　　文化孤岛和美国人的傲慢让留学生开始远离当地生活，而微信、微博等国内社交媒体的便利又让他们可以迅速回归中国人的圈子，对于80、90年代的留学生，即使遭到美国人的排斥，他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融入，但是如今，中国的留学生再也不用讨好美国人，他们完全可以生活在两个平行世界各过各的。


　　留学生本应是中美沟通的桥梁，但社交媒体造成的信息茧房不但没有消除偏见反而加剧了偏见。这使得很多留学生即使出了国，对美国的了解也不见得比国内人高明多少，他们只是生活在独立的飞地中。


　　微信、微博、推特、脸书没有促进人们的交流，反而加剧了人群间的隔阂与偏见，他们的便利让中美两国民众都更愿意待在自己熟悉的小圈子。


三、留学生不再是沟通的桥梁


　　在80、90年代，那时中国还比较贫穷，出国的人大都是60、70后，他们往往在国内吃过不少苦，尝尽人间辛酸的他们不会多在意美国人的傲慢，因此他们即使没能成功融入当地也往往不会发生剧烈的转变。而且当时落后的通讯条件也使得留学生不得不去练习口语，融入美国人的圈子，因此那时的留学生质量都是比较高的，他们对于美国的了解确实高于没出国的人。他们确实可以成为两国之间沟通的纽带。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一是中国留学生数目大为增加，很多中产阶级都把孩子送出国，人数多了质量难免参差不齐。二就是我说的文化孤岛加上社交媒体，文化孤岛让留学生远离当地圈子，而社交媒体则让远离变成了现实，现在身在西方却没参与当地生活的人大有人在。


　　三就是新一代中产年轻人的自尊心太强了，在过去，去西方的国人即使没有融入也可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新一代年轻人急切希望被认可被尊重，一旦遭到忽视就会演变为激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因此我们可以见到很多留学生不仅鄙夷西方，而且对于西方的实力有极为错误的认知，这种认知不是因为他们无知，而是因为情绪作用，对外激进已经成为情绪的发泄口。


　　实际上，这种自尊心和闭塞不仅体现在留学生群体，更是体现在大部分的大城市中产子弟中，他不仅体现在中美、中西关系，还体现在方方面面，年轻人到达美国被轻视渴望回到祖国，年轻人到企业996渴望被体制和家庭保护.


　　他们也乐于待在自己的圈子内，他们不会进入西方的圈子，也不会和国内别的阶层（比如贫困地区，农民工）交流，他们往往既不了解美国也不了解中国，他们是内向的，内敛的，收缩的，缺乏冒险外向的精神。


　　文化孤岛、政治偏见、社交媒体的发达，自尊心的脆弱都激发了年轻人，尤其是中产阶级留学生的民族主义情绪，他们本应是中美、中西沟通的桥梁，致力于消除偏见，但最终他们只是加深了本就存在的矛盾。随着中美关系的恶化，这股出于自尊的情绪会走向何方，依然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