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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南方出版社(Dixie W Publishing Corporation) 新近出版了山公子(Ridgewalker)的诗集,《黄土地的尘埃》(英文:Terracotta Warriors)。自己撰写的前言如下.
因为无从知晓那漫无边际的黄土的由来,孩子困惑于眼前的贫瘠,打小就习惯了生命的艰辛,存在的拮据。多少年后,孩子才弄明白了黄土高原的前生今世。噢,亿万年前曾经有一座巨大的湖泊,因为印度板块撞击了欧亚大陆,喜马拉雅山脉隆起,大湖慢慢干涸了,留下了这些凹凸不平的山坡,无法填补的沟壑。千万年里,不断干涸着的风化了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塔里木盆地,通过河西走廊,送来滚滚尘土,一波接着一波哪,在秦岭脚下降落堆积,黄了天黄了地,黄了渭河,也黄了那大河。
一个孩子悄然出生在一团黄尘里,就像黄土地的尘埃一粒。噢,关中,人们说关中是风水宝地,那里有优质黄土,从而麦子最优良,面食最可口,麦子哺育出来的文明灿烂夺目,耀眼辉煌哩。这些不会都是传言吧?因为从来没有人向孩子解释过,为什么小小年纪必须面对饥饿,寒冷和满目疮痍。难道仅仅是生不逢时,动乱年月,政治运动和枪声的凄厉?没人向孩子讲述关中曾经历过残酷百倍千倍的干旱,杀戮,生命倒悬,生灵涂炭。这是一片变迁的土地,悲伤的土地。富足生活和璀璨文明容易招致灾难,一个多么简单而又原始的道理啊。孩子在长大,风呼呼刮过,洪水肆虐,血流成河,渭河还在流,秦岭在沉默。
每个艰难的孩子心中都有一座山啊。小娃儿天天仰望南山,那是秦岭的一座无名山,家乡人称之为二郎山。大山和孩子一起用澄明的眼睛俯视乱世,大山和孩子一起揪心呵护纯洁。当麦子被征了公粮,孩子只能吃着玉米长大,还有红薯和南瓜。大人被运动了,有的不再回来,小小娃儿就得学会自理,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下大雪了,孤独而寒冷的晨,那大山突然出现在窗前,透露无限关切;孩子很小,却能领会大山眼睛里的慈祥,他读懂了大山的泪水和诗行。大山的泪水啊,一行叫做清水河,一行叫做稠水河,孩子潜意识里感受到了诗的源泉。那山,那依旧分明的四季,那养人也埋人的黄土,祖祖辈辈的耕作和饥寒在孩子心中埋下了诗歌的种子。诗是美丽的襁褓,包裹了孩子,保佑了孩子幼小的心灵不被彻底践踏,保存了一份难得的纯净和美好。
这一切也许与他的生日有关,孩子生于农历八月二十八。当亲戚朋友安慰一个从小没妈的孩子,死里逃生的孩子,饥寒交迫的孩子,说初八十八不算八,二十八是个福疙瘩时,孩子清楚地看到了言语背后的悲戚。但是他没有愤然抗议,只是笑了,虽然笑容不十分灿烂。后来的一切却慢慢地证明了那个福疙瘩的说法也有道理,预言了先苦后甜的命运,永不知放弃的诗心。动乱结束了,高考恢复了,跳级考中了,弃儿成了宠儿,瘦弱的乡镇娃儿走上了柏油马路。大江南北成通途,山里的孩子来到了还保存着原色原味的加利福尼亚。宠辱不惊啊,心中一直记得那大山,那黄土,逝去的亲人和永世不枯萎的诗歌的种子。
大山看护的孩子自然依恋大山,而不是都市的喧嚣。感谢加州,让他领略了原始的山峦,石阵,高山湖。孩子离开了南山,一生都在寻找大山,心中的大山,多么熟悉的感受啊。随风飘落的种子,劫后余生的心灵把每一天都看做是额外的奖励,为了纪念没有活下来的亲人,为了感谢这个美丽的世界,让欢笑彻底明媚,让语言生动而充实。诗歌以那无以伦比的美丽救赎一个孩子的心灵,那是一种天然的升华,能够避开钝刀的翱翔。多少年里,孩子都在感恩,感恩诗神保护他的眼睛的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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