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各种竞争的来源之中,排队是最令人困惑的来源之一。但耐心排队似乎是英国最引以自豪的爱好之一,它和英国人对茶、炸鱼薯条以及在酒吧喝酒的喜好不相上下。最近一项对2000名英国人的调查发现,插队是我们英国人最痛恨的行为——而我们也会默认英国人比一般的外国人更有排队的耐心。
这种对排队的执着至少可追溯至上个世纪中期,当时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第一次试图从首次来英游客的角度思考问题。"我们想象中的外国人肯定会惊讶于英国人的绅士作风,比如英国人的群体秩序,不推不吵,愿意排队,"他在《英国人》(The English People)一文中写道。
如今礼仪指南网站 Debrett 也持类似观点。该网站写道:"对于外国人来说,排队的艺术介于令人费解和让人发疯之间。外国人最失礼的举止就是插队,即使是沉默的英国人也会理所应当的向插队者大胆指出队尾的位置。"
可悲的是,这些丰富多彩的声明经常沾染上黑暗的色彩。20世纪40年代中期,奥威尔在他另一篇文章中记录了不排队等候如何构成了几种反犹太人言论的基础。现在的报纸报道显示,它仍然是怨恨少数民族和移民的源头。《周日邮报》(Mail on Sunday)的专栏作家彼得·希琴斯(Peter Hitchens)甚至谴责在英国海岸寻求庇护的"插队刀客"——就好像插队行为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恐怖主义。排队艺术被认为是我们身份的核心,它甚至被纳入政府的公民考试。
当然,颇具讽刺意味的是,"queue"(排队)这个词本身就是外来词,它是从英吉利海峡对岸传来的。
那么真相到底什么?移民到匈牙利的英国人乔治·麦克斯(George Mikes)认为:"一个英国人,即使独自一人,也会规矩的排一个人的队。"这个看法是对是错?还是说,世界上许多不同文化普遍存在排队行为?仔细研究排队不仅是为了满足单纯的好奇心,它所针对的是更深层次的关于人类利他主义的问题。
一些评论家称,英国对排队习惯的自豪感来自二战后,当时的英国民众耐心等待发放口粮
不妨从大西洋彼岸美国著名心理学家斯坦利·米尔格拉姆(Stanley Milgram)的实验谈起。米尔格拉姆最有名的是他在20世纪60年代对服从和控制的研究,其中一名被试者必须对另一名被试者(其实是假装受伤的演员)施加越来越强大的电击。他们被告知这是实验必要的组成部分,并且不要去注意对方在疼痛时发出的喊叫。出乎米尔格拉姆意料的是,被试者竟然遵循了科学家的命令,大多数人都同意施加最强大的450伏电击。实验旨在说明我们的道德原则很容易屈服于更强大的权威。
然而,到20世纪80年代,米尔格拉姆的兴趣已经缓和,他转而研究插队禁忌。他的研究小组来到纽约的火车站和博彩店,悄悄靠近排队的客人,然后插进了第三和第四个人之间——此后他们在那里呆一分钟左右再离开。
纽约人非常不高兴看到有人插队到他们面前。大约15%的案例中,他们设法遏制了情绪,但仍然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和敌意的眼光;在20%的案例中,他们发出了声音,喊道:"不行!队尾在这里"或者"嗨,朋友,我们在排队,你到后面去排队。"在大约10%的案例中,愤怒的情绪转变成肢体行为,他们拽插队者的袖子,或强行将他们推出队伍。
但更让人感兴趣的是插队者本人的感受。米格拉姆指出,他的美国同事经常需要半小时的时间才能鼓起勇气插队,他们的焦虑严重到让他们的脸色发白并感到恶心。(与米尔格拉姆之前的实验类似——显然,插队者和施加电刑者一样会扪心自问。)虽然米尔格拉姆并没有直接比较这两个研究,但他们感到的不适似乎表明,纽约人就像任何英国人一样会担心扰乱社会规范。
虽然不同文化之间的排队行为可能有差异,但差异的程度并不像刻板印象中的那么大
休斯敦大学(University of Houston)法律系教授戴夫·法根德斯(Dave Fagundes)指出,也有很多其他例子,他最近在《法律和社会调查》(Law and Social Inquiry)上发表文章探讨这个问题。他指出,杜克大学颇受欢迎的篮球比赛已经发展出了一套复杂的排队系统,学生们会在"帐篷城市"中欢快的扎营数日以获得门票。法根德斯说:"许多人认为这是作为杜克大学学生的必经之路。
杜克大学排队的规则非常复杂,甚至已经正式形成了一本36页的规则手册。规定了任何时候在帐篷中应该有多少人,或者在排队等待时可以使用哪些厕所。法根德斯开玩笑说,"这一拜占庭制度可以成为高级法学院研讨会的基础"。
除了美国,有传闻表明,像德国和瑞典这样的北欧国家同样有排队意识。但这不仅仅局限于爱守规矩的北方国家。在20世纪70年代,尼日利亚出现石油短缺。尽管宝贵资源十分稀缺,客户仍然在加油站井然有序的排队。法根德斯说:"这表明有序排队并不仅仅是英美社会的特色。
不用说,文化之间肯定存在一些差异。法根德斯描述了西班牙和其他拉丁国家普遍存在的"谁是最后一个"的制度。例如,进入咖啡馆的人们会简单地问一句"谁是最后一个?"来确定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当然,不足之处在于你不知道你要等多久。中国大陆等地的人不得不承认,曾经在某些情况下可能更有可能形成混乱的局面。这导致政府在北京奥运会之前建议公民提高排队秩序。但是,从全球来看,英国似乎并不特别注意排队。
等待女王的钻禧纪念活动,观众不用排队,但不会走出活动允许范围。
它比在接待室闲聊具有更深刻的意义:法根德斯认为排队清晰的说明了"强互惠"(strong reciprocity)的进化理论。这一理论认为,大多数人在根本上是利他主义的,具有与团体合作的强大本能——前提是每个人都公平地做出贡献。这个理论至关重要的一点是,我们会惩罚搭便车的人,即使个人需要因此付出代价。我们对公平竞争的感觉会高于我们眼前的利益。(好处是长期来看,这会让社会更加稳定。)这与其他利他主义理论相反。那些理论认为,人之所以合作仅仅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资源。在那些情况下,如果我们在整体上会受到损失,那么我们就会放弃惩罚他人。
在各种经济博弈中,一名参与者要和他的伙伴分享一笔钱,强互惠对博弈的结果产生了决定性影响。合作伙伴可以选择接受或拒绝对方的提议。这里的陷阱是,如果他拒绝这个提议,那么双方就会一无所获。从理性上看,每个人都应该拿钱走人,但是心理学家的研究一致表明,如果合作伙伴认为这个提议是不公平的,那么他就会乐意牺牲自己的现金,以惩罚对方,这符合强互惠预测的结果。
法根德斯认为,排队是在现代社会中体现了这一原则。只要每个人都得到公平的待遇,我们都乐意依次排队。但如果有人违反规则,我们会感到一种与该种犯罪不相称的愤怒(如果我们凭借愤怒采取行动,那可能只会耽搁更多的时间)。正如强互惠理论的预测,如果我们不相信别人也会配合,我们就可能会完全放弃排队,挤成一团。
心理学家认为,这么多人耐心等待的景象可能是触发我们的合作本能的"超显著信号"
他说,排队本身就是一个"超显著信号",它会增强排队的影响力。无论你是在酒吧等待,还是站在体育场演唱会的队列里,"一千人甚至只有几个人耐心排队等待的景象会传达人性中的合作精神,从而触发人的互惠本能。"他在论文中指出。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人们偏向于实际站着排成一队,而不是拿一张号码票,因为排队会增强团体合作的视觉感知。
伦敦大学学院(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的卢克·特里格洛恩(Luke Treglown)也同意这是一种可能性。他指出,我们对队伍的"公平"非常敏感,即使没有人插队,也会有人作出愤怒的反应。例如,在机场办理登机手续时,如果临近的队比我们自己的速度更快,我们就会感到讨厌。在餐厅,如果我们身后的一家人与我们在同一时间入座,我们可能也会感到愤怒。他说:"我们认为,每个排队的人都必须等待相同的时间,无论这是否影响到你的等待时间。"
特里格洛恩在对比各国时指出,最严格的排队礼仪往往出现在个体性较强的社会,如英国、欧洲和美国,这些地方的人往往对人与人之间的明显的不平等更加敏感。不过,总的来说,他同意文化差异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明显。 "比如,你和我之间的区别可能比我和瑞典人平均水平的差异更大。"特里格洛恩说。
在许多方面,我们排队的名声就像我们对天气的兴趣一样。虽然英国人可能不比其他国家更喜欢谈论气候,但我们的执著已经成为一个话题。它更多的是揭示了我们对自己和我们的文化的看法以及我们想要给别人留下的印象,而不是我们的实际行为。"没有人喜欢排队,但英国人会欣赏它所带来的秩序和平等。"特里格洛恩说,"对他们来说,排队是一种浪漫。" |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立即注册
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