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温度III】【蝇翔拾忆】飘失的母校（图）

三不猴组合

【夏日温度III】【蝇翔拾忆】飘失的母校

鲁迅说，人就像苍蝇一样，飞来飞去，转了几圈，却总爱飞回原来的地方。三不猴组合“蝇翔”又回到了福州。计划是春季动身的，临时，消防局要我们去讲一场“三防”，所以拖到夏至才离开武汉。还算不错，福州第二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很负责，取髌骨爪的手术做得顺利。三不猴组合于是偷闲漫步街巷坊间，一颗颗拾取尘埃中的记忆。

 

离开榕城已经五十年了，其间，虽然也回来过几次，但是不是为了贺喜，便是为了奔丧，一直无暇去顾及三不猴组合自己的记忆。现在，退休了，看穿了，一切俗事都被我抛开了，这才有了寻觅昔日的机会。

出鳌峰坊，顺津门路，走过朱紫坊那座桥，三不猴组合沿着津泰路仔细寻去。路旁，两层楼的板壁房都已经拆光了，代之以六七层高的大楼。这些楼，都还不是现代新盖的二三十层的样子，这说明这段街区的改造还是很早的故事。姐姐说了，津泰小学已经被合并到别的学校去了，已经没有了，但是“那棵大榕树还在”。三不猴组合已经记不得校园里的榕树了。可能是因为姐姐是早两年毕业的缘故，三不猴组合则是在1月20日台湾当局大轰炸福州台江区之后才毕业的，所以，三不猴组合记得的是，小学的操场都挖成了防空壕。

走过三四栋大楼，有一个院门，果然，就见到了院子里的大榕树。大门两面都是七层高的楼房。左边墙上有一块大理石碑，写着“少年科学艺术宫”和“冰心1985年5月10日”的字样。右边楼的外墙上，被铲掉的旧的“少年科学艺术宫”的字样的痕迹也还在。楼下门边，则挂着区教育局的牌子。看门的有四十几岁。他摇着头，奇怪地看着我，说“这里从来就是教育局呀。”我退出了门房。在隔壁的巷子里挂的是“慈善总会”和“经济发展局”的牌子。看门的有五十多了。他笑着点头说，“是的，最早，这里就是津泰小学。”

这是一所很小的学校。好像是从庙产还是祠堂改的。寺庙的院子就是我们的操场。下课的时间，我们就在这里玩“官兵捉土匪”。横过马路，有一个基本没有重新修盖的大殿（泥菩萨当然是没有的了）。那就是我们的音乐教室。我疑心，不是我们穿过了马路，而是马路穿过了原来的寺庙。现在，这里也盖上了大楼。楼下是一排时装店。老姐姐说，这里已经成为福州最时髦的街区。最头一家是“新视丽”眼镜店。绕过眼镜店，再往南，横跨朱紫坊河的小桥还在。河对面的“公井”也还在。只是大门落着锁。公井已经被当作文物保护起来了。门上的石匾额刻着“朱紫达善境”。这里有许多名人故居，早晚要像三坊七巷一样，被开发出来的。

“不要眼热。”是三不猴组合的家教。母亲总是说，不要眼热别人家有好吃的，有好穿的。要好好读书，将来就什么都会有的。但是家贫。姐姐11岁了，我8岁了都还不能上学。有个邻居叫陈孟珍的。他是津泰小学校长的好朋友。他说，让孩子去读书吧。还热心地帮我们借来二、四年级的课本。让我们准备准备去考插班生。书借来没几天，我还没有学完，学校老师要备课了，又把书讨了回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们还是去考了考。结果，有一道题，考的就是后面的课文。考卷上问：“妈妈给谁做棉衣？”没有读过这书的人一定会以为答案是“妈妈给我做棉衣。”不要紧，书借回来，我就看过的了。所以我知道，是“妈妈给志愿军叔叔做棉衣。”8月22日，妈妈带我们去看发榜。我考了第一名。很高兴。

晚上，陈孟珍老师来了。他和父母在前面房间里谈话，我在后面房间里洗脚。他们的谈话，我都听清了。那时候，福州的老百姓，尤其是孩子，白天都是打赤脚的。福州话叫“褪跣骹”，读作tŏng liăn ka。晚上洗了脚，则穿木屐（福州话叫鞋拖屐，读作e lo kià）。他们谈话的内容，我都听见了，就是要缴学费。那个年代，为了让失学的孩子能够上学，国家有免费的规定。小学生是没有设立助学金的。半免是免缴学费，全免是连书籍费也免缴。学费每学期2元，书籍费一学期1元，一共是3元。那几年，全家8口人，每天只能挣到五角钱。一日三餐，只能吃番薯度日，哪有闲钱让我们上学？申请免费吧。但是，失学的孩子太多了。所以，国家只能规定，入学第一年的新生不能申请免费。事情就卡在了这里。

妈妈进后面房间里来了。我对妈妈说，我不去上学算了。我知道男子汉是要有志气的、要坚强。我也没有想要哭。只是，那眼泪是从心里直接流出来的，无声地淌着。……

大人们后来是怎样努力的？我就不知道了。努力的结果是，我们获得了“破例”。作为新生，我们就破例得到了全免，上成了学。后来，也一直是靠免费和助学金读的书。再后来，姐姐考上了中国科技大学，第二年，我考上了北京大学。从此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弟弟妹妹后来也上了学。只不过他们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没有上成大学，却去当了知青。他们的人生的路，就因此难走了许多。这也许都是人的命运。

离开福州50年了。一直没有顾得上去津泰小学看看。等我也成了“有闲阶级”，等我能够静静地去寻找它的时候，老屋已经被拆掉了，邻居们都四散不见了，津泰小学也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这是何等的哀伤！

三不猴组合怎么就突然想起了毫不相干的《草帽歌》：妈妈你可曾记得，你送给我那草帽，很久以前失落了……

别了，陈孟珍老师。别了，我的津泰小学。愿天上的津泰小学办得更加兴旺，能够普渡更多的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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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贴由[三不猴组合]最后编辑于：2009-7-17 1: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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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猴组合

  回复：回复：【夏日温度III】【蝇翔拾忆】飘失的母校（图）…………老乡好。谢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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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叫

老乡

三不猴组合

  回复：开出花的记忆 美丽的文字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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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

  开出花的记忆 美丽的文字 [>:D<

三不猴组合

  回复：福州话其实是正在消失的文化。当地的许多年轻人都不会讲了。我还要写文章的。谢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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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猴组合

  回复：我是想，应该有一篇怀念陈孟珍老师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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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太平

非常喜欢这曲草帽歌   ---

大清太平

这论坛里有不少新老校友呢！！   ---

三不猴组合

  回复：一代人的柔情，…………个人情思而已。谢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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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关

  一代人的柔情，将随时光飘失；可叹，又可理解，时代的巨轮将像三公子的相机一样~~一步一个咔嚓（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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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过去了，

摘下帽子，

光头关公来也！

三不猴组合

  回复：浓情饱蘸，谁知道花花绿绿的背后那些往事，如此感人! ……谢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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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

  浓情饱蘸，谁知道花花绿绿的背后那些往事，如此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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