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短篇小说之王,我们会立刻联想到莫泊桑与契柯夫来。在世界近代文坛上,只有法兰西的莫泊桑,俄罗斯的契柯夫,才当得起短篇小说之王的称号。
先说莫泊桑。履虎尾读到的第一篇莫泊桑的作品,是过去的高中《文学》课本上的一篇课文,《项链》。五十年代的初中以及高中,一门语文课分成两门课程来上,这就是《汉语》课和《文学》课——两种课本,两个老师,期末考试也是两张试卷。等到六十年代俺上中学的时候,又改回来了,两门课重新合并为一门《语文》课。有一次俺跟着大人走亲戚,在亲戚的家里见到了这本过去的高中《文学》课本,读到了莫泊桑的这篇短篇小说。后来,俺又在一个同学家里发现了莫泊桑的一部长篇小说,《一生》。这部《一生》是同学借来的,第二天就要归还,无法转借给俺拿回家细读。俺只好赖在同学家里,用三个小时的时间,把《一生》浏览了一遍。
莫泊桑的《项链》还倒罢了,《一生》却是大大的好读,好读之处主要在于其中的“自然主义”描写。当时,在文学作家文学作品的风格分类里,莫泊桑既不属于现实主义,也不归于浪漫主义,而是一个“自然主义”作家。“自然主义”在六十年代可不是什么好名称,自然主义就是色情描写的代名词。当然,评论家对莫泊桑的评价与俺们青少年读者心目中莫泊桑的地位是毫不相干的,俺们呢,倒是偏偏要搜寻莫泊桑、左拉一类的“自然主义”作家的作品来读。由于人人都想要它,莫泊桑的书因此就更加显得物以稀为贵了。
莫泊桑是一位高产作家,一生创作了长篇小说六部,中、短篇小说则多达三百余篇。俺在书市上搜寻莫泊桑的作品,但很不巧,莫泊桑的书俺一本也没有淘到。俺跟别人交换着读,读到了《一生》,《俊友》,《温泉》,《我们的心》,以及一本不太厚的《莫泊桑短篇小说集》。莫泊桑的作品估计大家都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俺也就不罗嗦了。
关于契柯夫,这更是一位了不得的短篇小说大师,他也是中国读者最熟悉的外国古典作家。契柯夫的《万卡》被编入小(中)学教材,中国的孩子们人人都学过的,俺们是在小学时就学过了。
就像天上也能掉馅饼一样,一本不太厚的小书“落”入了俺履虎尾的囊中,今天看来,这真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书啊!
1960年,人民文学出版社为了纪念契柯夫诞辰一百周年,编辑出版了一本纪念文集,集子的名字就叫《契柯夫诞辰一百周年纪念集》。这部书大约有二百多页厚,书的前半部分百十页是领导和权威们的讲话。书中间的几十页是照片,包括契柯夫同托尔斯泰,同果戈里,同高尔基等人的照片;也有契柯夫剧本上演时的场景照、演员照等等。书的最后几十页才是这本书的精华,一共收录了契柯夫的五个短小的独幕剧。
第一个独幕剧就是那个著名的《拔牙》,一个农民的牙坏了,去找“二百二”大夫拔牙,结果是坏牙没拔掉,倒把一颗好牙齿给拔下来了。这个剧很短,俺们在俄语课上,两人一组,曾经反覆表演过这个短剧,不过三分钟的时间就把剧情演绎完了。
接下来的一篇是《明知故犯》,剧情是一个审判官在审理案件,被告是个农民,这个农民把铁路上固定铁轨的螺丝帽给拧了下来,用做钓鱼的坠子。审判官认为这个农民是“明知故犯”,判决被告有期徒刑四年。
再一篇是《蠢货》。地主死了,地主太太悲伤欲决,决心要为丈夫守寡一辈子。这时候,邻居另一个地主前来讨债,与地主太太言语不和,被地主太太骂为不懂得尊敬妇女的“蠢货”。邻居地主大怒,说:你竟敢侮辱我?幸亏你是个女人。你要是男人的话,我会同你决斗的!地主太太说:你竟敢藐视我们女人,你要决斗我奉陪!这里正好有两支我丈夫留下来的手枪,来决斗吧!不过,我不会放枪,你要是敢决斗,就先教我怎样放枪。于是,邻居地主搂住地主太太,教给她如何瞄准,如何扣扳机……一个教,一个学,教着教着,学着学着,准备决斗的两个人竟然接起吻来……
再一篇是《婚礼》。为了使婚礼更为风光,女方父母要求男方,在婚礼宴会上,必须请一位“将军”做贵宾出席。男方委托一位中间人帮忙请“将军”,中间人接受了自己的劳务费和贵宾出场费,请来了一位老者——退役的海军中校。中间人谎称,海军中校相当于陆军上校。婚礼酒宴中,把戏被揭穿,海军中校说,自己其实相当于陆军少校。当男方父母提起“贵宾出场费”时,海军中校才知道,请自己出席宴会是花钱收买自己,勃然大怒,愤然退席。男方父母追问中间人,“贵宾出场费”哪里去了。中间人回答说:在大喜的日子里提这些不愉快的事干嘛?连声欢呼“苦哇——苦哇——”,蒙混过关……
最后的独幕剧是《求婚》。地主正与女儿聊天,一边“编排数落”邻居地主,一边替女儿愁嫁。仆人进来报告,邻居地主来了。地主女儿说:他来干什么,不见。仆人说,邻居地主是来求婚的。
地主和女儿心中大喜,急忙热情接见盛情招待之。当谈起一块草地的所有权时,女儿与邻居地主各不相让,争吵起来。邻居地主一怒之下,起身离去。
地主气哼哼地说:就凭他这个样子,居然也敢来求婚?女儿听了,立刻冷静下来,并放声大哭,曰:他是来求婚的呀,快把他请回来呀!
地主忙将刚出房门的邻居地主请了回来,女儿道歉说:真对不起,我想起来了,那块草地确实是你们家的,不是我们的。于是双方接着聊,聊着聊着,聊到了彼此的马匹,双方互不相让,都说自己的马好,并贬低对方的马,于是又争吵了起来。邻居地主一生气,又起身走了。
地主愤愤地说:就凭他,也敢来求婚!女儿一听,又大哭起来,说:快请他回来呀,快请他回来呀!
地主忙将邻居三次请回,女儿道歉说:对不起,刚才是我记错了,确实是你家的马好,我们家的马差一些。于是双方接着再聊,聊着聊着,两人又为了屁大的事儿争吵了起来。邻居地主故伎重演,站起身来又要离去。
地主拦住了邻居地主,说道:你不是来求婚的吗?告诉你,我的女儿答应了,你们快接吻吧。
于是,邻居地主与地主女儿接起吻来。地主在一旁高声喊道:
好开心啊!好开心啊!一个新的和睦幸福美满的家庭就要建立起来了——苦哇——苦哇——
契柯夫短篇创作的艺术特色,就是高度的凝练简洁。一篇内容丰富,含义深刻的作品,往往不过是两三页纸,一两千字。契柯夫与莫泊桑,以及茨威格、欧亨利等人的最大区别,就是在契柯夫的短篇作品中,包含着深刻的意蕴。读者读过之后,口有余香,令人回味无穷,使读者的心感觉“沉甸甸”的。在寥寥的一两千字里,蕴藏着长篇小说大师雨果、巴尔扎克、托尔斯泰一般的深刻,短篇小说之王这一称号,契柯夫可谓当之无愧。
当年,除了这本《纪念集》,俺在书市上还淘到了三、五本契柯夫的短篇小说集子。当时,契柯夫的小说都是由翻译家汝龙译成汉语的,编成了若干集纯白封面的小书。每一集大约一百多页厚,选编了十来篇小说,用其中第一篇小说的名字给集子命名。记得好像有《出诊集》,《苦恼集》,《嫁妆集》,《宴会集》,《父亲集》,《新娘集》,《决斗集》,《农民集》等等的。
除了这几本小说集,俺还淘到了一本《契柯夫手记》。契柯夫在平时,一旦想起了一句有力的句子短语,就随时把它记了下来。积累得多了,契柯夫就自己编辑整理,以《手记》的名义出版发表了。这些名言警句按照内容分编,一句一句的,都非常简洁有力。当年俺能背诵不少的,如今差不多都忘光了。譬如,前两年网上出现的语言游戏“假如我有了钱如何如何”,其实就是契柯夫最先说的,这也许是俺现在唯一还能记住的一句吧。
俺的那本《契柯夫手记》被喜欢阶梯诗的那个同学给强行讨走了,俺的几本契柯夫小说集也都跟别人交换,出手了,一本也没能留住。今天回忆起来,还觉得怪怀念,怪可惜的……
您在西西河也交到不少朋友把 --- 给各位拜年,大家牛年平安、吉祥、康乐!” |
是的,我在西西河也有一批好朋友 --- |
等一等,会提到他的 --- |
我觉得点点同学写得很好,那篇有宗教、女人、悬链的最精干小说, 她写得多有水平啊 莫泊桑是自然主义的? 俺就知道卢梭是自然主义教育家,读过一些他写的那本爱弥尔 --- |
契珂夫本人是医生(注意很多作家曾经都是医生),据说医术也相当有名。短篇小说写得好说明观察力敏锐,这也是当医生的职业病之一吧。另外我也很喜欢莫泊桑的《一生》,不过法国小说都免不了有点啰嗦。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人喜欢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个人认为是俄罗斯长篇小说里最应该看的,还有就是屠格涅夫的《父与子》。 虎兄的文章勾起了我很多童年的读书回忆。谢谢了 |
小时候看过,觉得我妈和那作者比教育方法差忒远了,简直是文明人和野蛮人的差别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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